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避暑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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避暑

祁都進入夏日, 盛夏時節,驕陽似火,鳴蟬聒噪, 動輒汗流浹背,祁都悶熱得讓人難受, 皇宮在烈日的炙烤下如同蒸籠一般, 各宮各院都焦躁難眠。

在寢殿裏穿著薄衫的徐貴妃輕搖著蒲扇, 給封顯雲解熱,徐貴妃緩緩道:“這祁都年年夏天一到, 就熱得不行, 再過半月就入伏了, 宮裏的人都浮躁的很。”

封顯雲擺弄了下腰間的香囊:“哦?心浮氣躁, 可是哪個宮女和太監惹了貴妃生氣?”

守在一旁的宮女聽封顯雲這麽一說, 嚇得撲通一聲就下跪。

徐貴妃笑道:“皇上,人心都是肉長的, 這天氣著實悶得難受, 別說他們了, 臣妾也是日日燥的頭疼。”

“那朕讓內務府給你宮裏多撥些冰塊。”

徐貴妃停下手中的蒲扇, 莞爾謝恩:“臣妾謝過皇上體恤。”

半晌後徐貴妃俯身貼在封顯雲身上,嬌聲道:“皇上,避暑長林下,寒蟬又有聲,臣妾聽人說雲城是個避暑的好去處,四季如春, 冬暖夏涼, 前朝皇帝修建了行宮,曾帶著三宮六院, 文武百官前去避暑,後又去了雲城行宮長住了六年,才回來祁都。”

封顯雲想著前塵,點頭道:“嗯,是有此事,朕還是皇子時,也曾去過雲城,常年氣候宜人,景色秀麗,山脈連綿,物資充盈,百姓安居樂業,只是通往雲城的路較為崎嶇,地勢高拔,也是不太好走啊。”封顯雲腦海裏浮現的都是年輕時去過的景象,別有一番滋味上心頭。

徐貴妃盈盈一笑:“陛下這麽說,臣妾就更想去看看了,如今朝中有元輔大人把持,太子也用心用功,還有三皇子輔佐,陛下倒是也可少操點心了。”

“此事不小,容朕明日上朝再與各位大臣商議。”封顯雲困意上來了。

皇帝外出此事可大,況且是避暑的話出行肯定動用不少軍隊,還要沿路告知地方官員提前打點,勞民傷財,風險也大,可也並非有害而無一利。

陛下要去雲城?

殿下的群臣一聽,即刻嘩然。

“陛下,老臣認為欠妥,陛下龍體尊貴,這去往雲城需經過三門山,三門山接壤青雲兩城,地勢崎嶇不平,道路險阻,若是有個不慎,傷了陛下龍體,臣等痛心疾首啊。”元輔大人道。

“陛下年輕時那也是馬背上訓出來的男兒郎,臣以為此舉可行,過了青城,通往雲城的路只是有部分官道較為窄小,倒也不足為奇,常時,商戶馬車也是這般運輸貨物,雲城也常有從幽州一帶買糧的t商人,走的都是這條官道,況且還有隨軍侍衛護送,倒也可以放心。”司馬大將軍說道,封顯雲要去雲城他是讚成的,他武將出身,不喜歡跟文臣那些彎彎繞繞,若是陛下出使還能了解到當地民間百姓過的如何。

封九川也說:“臣雖不曾去過雲城,但所聞也頗多,書上說當地民風淳樸,商賈富戶聚集,堪比蘇東兩州,文人雅士群集,本朝也有不少官員是從雲城來的,何不如聽聽他們如何說?”

禦史大夫就是雲城來的,要說雲城可不就是他最有發言權。

“陛下,臣禦史大夫向信霖乃雲城理縣人士,大將軍所言甚是,雲城是祁都最適宜居住之所,我朝百年來不少老臣卸甲辭官後,遠游雲城,最終定居於此,故而天下不少自詡文人墨客也是趨之若鶩,要說到避暑,那更是不二之地啊。”向信霖說起自己的家鄉一副洋洋自得的模樣。

蕭嶼聽得也甚是想念疆北,疆北一年四季各季風景不同,草原遼闊,山河壯麗。

眾人你一言我一語。

“縱然如此,陛下乃是天子,天子不在,這朝中事務還得有人主事,總不能文武百官,三宮六院都一同遷去雲城吧,這人力物力浩大,屬實不妥。”何尚書道。

封顯雲:“太子近來,協助處理政務也有精進,朕想趁此次出行,讓太子監國,主事朝政,大事上拿不定主意的元輔大人和辭安一同輔佐相商定奪。既是要繼承大統的,也該要學會放手讓太子多歷練歷練。”

太子俯首行禮道:“兒臣定會盡心值守,克己覆禮,不負父皇所托。”

封顯雲滿意地點頭,而三皇子則神色在無人察覺的暗角中閃過一絲狠決,那藏在寬大袖袍裏的手掌暗暗地攥緊拳頭,以示憤恨和不甘,表面上卻是一副兄友弟恭,謙卑禮讓的模樣。

還有人想說話,卻被封顯雲噎回去了。

“朕心意已決,此次雲城避暑,帶上後宮妃位以上嬪妃和皇子公主,徐國公,司馬大將軍隨行,平承候負責都城的守備。”他頓了頓,朝著蕭嶼的方向看過去,見他一直低頭不語。

“阿嶼,可是在想什麽?”

蕭嶼聽到封顯雲叫他名字,上前一步拱手回話:“回陛下,微臣想陛下此次出行之舉甚好,途徑青雲兩城,可體恤民情,微服私訪,既知當地百姓生活,也能趁此敲打當地官員,若有以官壓民的事情,也能知曉一二。”

“嗯,阿嶼說的是,朕把你留在祁都也快三年了吧,知道你心野,祁都太小,你玩不盡興,此次也帶上你,你就做朕的親兵護衛,給朕保駕護航。”封顯雲爽朗的笑。

要他也去雲城?

這一去加上路程,少說也要半年,這就意味著他又要跟沈輕分離了,這異地之苦可真是難熬,自從去了羌蕪戰場後,也沒過多久,他哪裏舍得再丟下沈輕又跑雲城去。

他面露難色,抿嘴不想受這差事,封顯雲見他不說話,質問道:“哦?看來你是不願意啊?”

蕭嶼這才開口:“陛下,微臣並非不願,只是,”他訕訕一笑,語氣變得平和,“只是微臣這一走,又得和我家夫人分別,心中萬分不舍,不忍留她一人在家中苦等。”

眾臣聽他這麽一說,都笑了,堂堂大將軍還要被兒女情長所困。

“大將軍與夫人還真是情真意切啊,能給聖上護航是天大的榮寵,居然以小情小愛齟齬,格局甚小。”徐國公略帶嘲諷。

“陛下,國公爺說的是,臣本浪子,娶得賢妻,甚得臣心,只想溫香軟玉在懷中,功名利祿九霄外。”

“陛下,不是臣不願,只是心中很是不舍,承蒙陛下厚愛了。”

封顯雲不由他:“兩情若是長久時,又豈在朝朝暮暮,你既放不下,那便帶上你夫人,一起去雲城。”

“啊?”蕭嶼震驚,還能帶家眷一同去。走神片刻後立刻謝恩:“如此也好,謝陛下隆恩,聖上體恤,微臣領命。”

封顯雲伸指點著他欲言又止。

可以帶沈輕一起去雲城也好,他們成婚以來,二人相處的時間恰如他說的那樣,分離和磨難蹉跎了大半,兩人的感情也在其中升溫,依賴,信任。

去雲城避暑的事情已板上釘釘,各部都在著手相關事宜,確保此行順利,蕭嶼只管負責沿路安危。

“絕影,過來。”驚蟄端了一盆涼水放到絕影的小木屋前,這天氣炎熱,絕影一天要喝五六盆水,大部分其實都不是喝的,是它貪圖涼快,整個身子躺進去,用來洗澡了。

絕影吐著舌頭,一搖一擺的走前,乖乖的趴在驚蟄腳下。

沈輕怕熱,白露就把正屋的軒窗全打開,通風涼快,每日還要準備冰鑒冰鎮過的果子和糖水,由於太貪嘴了,一下吃太多,導致胃寒肚子疼,這才被蕭嶼限制了每日的用量,可她趁著蕭嶼不在府裏時,哄著白露給她弄來,還好白露不受蠱惑,也怕她食用過量有損身子,心疼主子不說,將軍要是知道了也不會放過她的,孰輕孰重還是能分得清楚的。

蕭嶼剛回了府,也沒去書房處理軍務,而是直接去了梨園,想把帶她一起去雲城的消息告知她,一貫怕熱的沈輕知道能去雲城避暑想必也會很開心的,最重要的是兩個人不用再因分離而受相思之苦了。

正屋的門被推開,屋內偷吃的冰鎮果子的沈輕聽見開門聲音,腳步沈重,不像白露那般輕盈,一聽就是男子的腳步聲。

是蕭嶼的。

她下意識藏起身後的果子,嘴巴裏還含著未咽下去的葡萄,蕭嶼就進來了。

見她有些慌張,蕭嶼就猜到了幾分。

“藏什麽呢,嗯?”他身子倚靠在屏風處,歪頭打量著眼前被驚動的人,像哄小孩似的,聲音極輕。

沈輕嘴裏還含著東西,不敢吐又不敢嚼,心虛的眼神四處瞟,就是不看他,一說話就露餡了,只能搖搖頭回應蕭嶼的盤問。

蕭嶼見她的樣子簡直是可愛極了,嘴角忍不住勾起,越發想繼續逗逗她。

“嗯?不說話。”

蕭嶼朝她方向走近,手指輕捏她的下巴仰起頭,緊緊盯著她的眼睛,這雙眼睛好生委屈無辜,楚楚可憐的樣子極其惹人憐愛。

捏著下巴的手指微微用力,露出嘴裏含著的葡萄,蕭嶼心想“果然,偷吃的小饞貓”。

嘴裏的葡萄一下滾到蕭嶼的手心,沒收了她的果實。

還當著她的面把那葡萄放進了自己的嘴裏,嚼了兩下咽了。

“沒了。”蕭嶼挑釁的看著她。

沈輕眼裏噙淚,抿唇怨氣的看著他。

“別這麽看著我,你胃不好,不許吃冷的,要是吃壞肚子,難受的還是我,誰給你拿的?”蕭嶼坐到她旁邊,手臂把人往自己身上撈。

發現沈輕身後還藏了小盤子的水果,二話不說的把盤子端到她碰不到的地方。

“還藏得不少呢,這麽厲害,你不說我可要喊白露了。”

沈輕嘴巴微張,仰頭看著他,這張輪廓好看的側臉,怎麽都看不夠,靠在他懷裏撒著嬌:“不要喊,不敢了,阿嶼。”

蕭嶼擡起下巴扭過臉,不讓她瞧,無情的說道:“不信。”

“那放一會兒再吃,可好?”

“嗯,這還差不多。”蕭嶼滿意的點頭說著。

兩人講了一會兒話後,蕭嶼才想起來正事要說:“對了,過幾日皇上要去雲城。”

“雲城?去雲城做什麽?”沈輕不解問道,這個時候皇上怎麽會去雲城。

“天氣熱,避暑啊。雲城天氣好,冬暖夏涼,最適合夏天避暑了,前朝皇帝曾為了避暑特意在雲城修建了行宮,只是後來到我朝建立時,外患一直未平,歷朝就未曾重啟過,如今雲城已經休養生息百來年,百姓日子富足,安居樂業,天子也想去瞧瞧這大好山河。”

沈輕起身去給蕭嶼倒了一杯茶,說道:“如此,那也不足為奇了,只是聖駕出行,要安排的妥帖才行,若是有什麽萬一,則會動搖大祁根本。”

蕭嶼接過她手中的茶盞,又把人攬入懷裏,撫摸著她的發鬢,因天氣熱沈輕把頭發盤起,插了一支梨花樣式的流蘇步搖,蕭嶼鼻尖抵在她頭上,一股梨花的清香撲鼻而來,令人沈溺。

“正是,陛下任我暫為禁軍統領,一路護送。”蕭嶼漫不經心道。

沈輕一聽蕭嶼也要去,眼裏的光瞬間消散,取而代之的是謎團般的霧氣,語氣失落:“什麽,你也要去?”

蕭嶼見她這般,又心生一計,還想逗她。

“嗯,皇命難為。”

“為什麽一定要你去?”

“許是不放t心讓我在祁都,離了他的眼皮底下,怕我做出有違天道的事,只有放在身邊,看得到,聽得見,才能安心。“

他鄙夷的笑道:“皇上還真是處處提防,表面上榮寵聖恩不斷,心底的忌憚又懸掛不下。此次徐國公和司馬大將軍也要去的,我只是奉命帶領禁軍,並沒有直接的下達權,倘若讓我待在祁都,定然不放心。”

封顯雲當然不敢讓他在祁都待著,若是真起心思,聯合疆北軍裏應外合直搗祁都,那這大祁就真的易主了。

“疆北始終是皇城裏高堂上坐的人心中的一根刺,”沈輕說,“只要疆北軍存在一日,這樣的提防就一天不會消失。”

蕭嶼摟著的手稍稍用力,眸間閃過一絲顧慮。

“輕兒說的是。”

沈輕臉頰貼在他胸膛上:“長淩,我知道你的難處,可是,此次一別,你何時才回來啊?”

蕭嶼思索片刻後沈吟道:“加上來回路程的話少說也要半年。”

“半年……”沈輕嘴角扯出一絲微笑:“那我等你回來。”

“什麽時候出發?”

“三日後。”

“三天……”

“是啊,怎麽?舍不得我了?”

沈輕眼裏的落寞一覽無餘,聲音帶著無力感:“你每日卯時就去上朝,我便在家等著你回來,有時去了軍營,忙起來幾日顧不著回家,我也只能盼著,外出打仗更不用說了,這一去又是一年半載,等的已經夠多了,我知道,聖意難為,這樣的事即便今日沒有,往後也會有。”

“你說過的,無論走多遠,你都會回來的,長淩,我等你回來。”

蕭嶼心頭一熱,那目光溫柔似水,眼底流轉著光芒,仿佛要將她整個人托起,輕輕呵護,藏入身體。

聲音低沈中帶著隱忍:“夫人舍不得,那怎麽辦?不如……”

他湊了過去,挑起唇角,打量著什麽。

“不如什麽?”沈輕隱約覺著不安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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